7 October 2005

向已孬種的80年代英雄致敬



我那時若無其事地在客廳,看著電視裡的他,然後慢慢走回房間,鎖上,趕緊複習腦中殘留的舞步。也因此開始自修霹靂舞,也因地板動作造成腰椎的椎間盤突出。但,我一直不敢承認他是我的偶像......

──王嘉明


昨天去兩廳院實驗劇場看蘇匯宇、黃怡儒與王嘉明編導的《麥可傑克森》,從頭笑到尾。真是令人熟悉的那個年代呵。我心裡邊笑邊覺得安慰。

整齣劇由麥可傑克森經典舞曲為線索,串連那個年代(大概就是六年級生從國小到高中那個區段)的集體記憶:從李師科犯下台灣第一宗銀行搶案、螢橋國小遭精神異常男子闖入潑硫酸、八點檔的不死苦戀花含煙、永遠慢動作的雙槍周潤發,還有綜藝一百、每日一字、小虎隊與反共義士、馬蓋先、楚留香、李麥克與他的夥計。而這些集體記憶若得口述,還真唯有盛竹如。

聽著麥可傑克森一支支暢銷單曲,在劇裡穿插自如,擔當所有那個年代集體記憶的配樂,我才真正地了解到:那時我們確實曾傻傻的相信麥可傑克森一度統治了這個星球。儘管侵童案與整型手術(那張如梅杜莎之筏風雨飄搖的臉啊),讓事情越來越像是個令人悵然若失的冷笑話。但我寧可相信,人們只是不再居住在他所統治的星球了。麥可傑克森的月球漫步,被鎖進了車站裡的寄物櫃──就像《星際戰警MIB》為我們描繪的宇宙圖式一般。為何黑皮鞋要配白襪已無人探究,但確實,離開寄物櫃的是我們,並不是他。

然而,真正讓這一切變得有趣的是我們糟糕的記性。就像我現在完全記不得含煙與沛文到底活在那一齣八點檔(或極可能「所有的八點檔」?),但這個問題也不再重要了。整場暴投而荒腔走板的記憶,讓這一切具備了爬藤植物般魔化的生產性。「80年代」被我們打上引號,寫成童話、演成短劇、拍成MTV,而非僅僅是本國史地。流行文化從來就很難寫進教科書,原因不在於它往往政治不正確,我後來發覺,應是由於它不用畫重點,我們卻很難忘記──況且記錯了也無妨所致。

《麥可傑克森》提醒了我曾是那麼奮力地想當個不務正業的國中生,曾因為《回到未來》苦練滑板、曾苦守電視機只為了錄一段《Black or White》的MTV。而我書架上,確實還藏著一卷MC Hammer的VHS帶。但令人有些感傷的,倒不是帶子已發霉得嚴重,而是我越來越難找到機器來播放它。

時間真的被快轉了。我還來不及學會月球漫步、學會用滑板來搭救暗戀的女孩,80年代的英雄們便已害羞地老去,被打入青少年的不堪回憶。我想每個人,多少是帶著這樣的失落感長大的吧。也因此,當我看到舞台上與我同世代的身體,理直氣壯地跳著《Billie Jean》,心裡不由得感到溫暖而羨慕,像是心中一塊歷史廢墟被重新打上聚光燈,亮晶晶的東西開始旋轉,乾冰自角落飄散開來,一首最屌的舞曲即將展開......